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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求言诏上封事宝庆元年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一、《昌谷集》卷五、《宋史》卷四○一《曹彦约传》、《历代名臣奏议》卷六一、《永乐大典》卷一五○七五
臣伏读圣训,至再至三,仰见陛下寅畏以奉天,艰难以济业,不矜伐聪明,不鄙薄愚贱,博采旁求,思有益于治道而后已。
臣待罪言语侍从之列,职思其忧,圣意之所未及,犹当有以补报万一。
矧恻怛求之,可无一言以自效耶?
臣窃观陛下嗣服之初,未尝有失德于天下。
而天下之共治者常有凛然不安之忧,天下之论治者常有歉然不足之叹,不可谓之小故也。
新政所当行者有未尽耶?
抑事变之方来者有难测耶?
将异议者好为纷纷而不足恤耶?
抑将疑其说之不合而思求以胜之耶?
明良精一之地,兢业万几,主德必欲其宣,恩泽必欲其流,乃方与贤士大夫争辨于是非之际,疑似于从违之末,则致治之效无时而可望矣。
都俞之堂,何嫌于吁咈;
好谋之主,何难乎销印?
施行容有未尽,事变容有难测,异议者正所当恤,而其说之不合者不足胜也。
臣不暇广譬曲引,以明前事之失;
亦不敢偷容取悦,以媚世俗之好。
窃以为重裘可以禦寒,自修可以止谤。
若国势之所以未定,与人情之所以未孚,陛下诸臣皆足以应诏言之矣,不复条列,以紊天听。
请即其易行者而径言之,庶几其有补也。
陛下谨定省以事长乐,开王社以笃天伦,孝友之行,宜足以取信于天下矣。
然而兄弟至亲,犹误于狂妄小人之手;
道路异说,犹袭于尺布不缝之谣。
事关国体,人皆以为难处矣,臣犹以为易也。
守法者人臣之职也,施恩者人主之柄也。
淮南厉王欲危社稷,大臣张苍、冯敬等论如法,文帝既赦其罪,废而勿王,不幸而死,即封其三子于故地,以示私恩。
此往事之明验,本朝太宗皇帝之所已行也。
今若徇文帝缘情之义,法太宗继绝之意,明示好恶,无隙可指,虽不止谤而谤乃息矣。
陛下招山东以复境土,抚忠义以幸遗民,混一之机,宜闿端于此矣。
然而跋扈之将肆凶残于制阃,授钺之人持依违于两端,去留不常,包藏未发。
事关国势,人以为难处矣,臣犹以为易也。
戍虎牢之城,郑不得与晋争;
杜大行之险,楚不足以支汉。
用兵之道,可以形格而势禁,不可以直致也。
江内者两淮之腹心,正军者忠义之主宰。
有三万之正军,然后可以制一万之降卒;
有十万之正军,然后可以制三万之忠义。
盱眙孤单,江西阔远,三衙涣散,见谓脆懦。
若能徙江外之阙额,立江内之重屯,人众而聚则有才可选,军归其营则无券可擘,可以省廪稍,可以减般运,使超石拔距之勇出其中,而牛酒日至之声闻于外,然后经理淮壖,振立威柄,则犯上者翻为孝悌,而狂狡者莫不率服矣。
陛下位置虎臣,布列阃外,峻陟骤用,不拘常制,宜有以得其人矣。
然而每一选用,物论汹汹,幸而无事则举朝相贺,不幸而败事则举朝归怨。
事关国论,人以为难处矣,臣犹以为易也。
寇准之在北门,则白沟不警矣;
张浚之在江左,则淮淝不震矣。
今大而帅守,小而一州,选用已定,臣未敢轻议。
金陵虚席,公论之所属目。
合公论则朝廷奠枕,拂公论则海内寒心。
筋力不逮者,既不可以胜任;
望位未至者,又不可以尝试。
或已试而军民不服,或未试而公论不与,岂惟臣独忧之,凡心乎国事者皆不免于过计矣。
臣以为人才不可以全求,公论不可以力胜。
与其用轻虚浅迫之人,不若用迟钝木讷之士;
与其用掊克聚敛之才,不若用宽裕温柔之德。
其仁声足以安百姓,其器宇足以压人望,气类相感则寮属可以任事,清介相勉则道义可以相规。
用人如此,则戆直者可以寝淮南之谋,而俭约者可以罢子仪之乐矣。
陛下正旦视朝,以求贤为急,访落亲擢,以静退为首,拔茅连茹,以其汇征,宜必以序而进矣。
而诏旨所颁或指为具文,选召所及或虑其不广。
事关国干,人以为难处矣,臣犹以为易也。
求贤者人主之心也,用贤者人主之实也。
仁宗之用执政,或给札于天章,而使之尽言;
真宗之待两制,或赐对于夜分,而与之议事。
故中外无不尽之情,而田里无不安之俗。
今已至者列于朝而未能行其言,未至者迟于外而未能必其进。
有言而未用,则或者疑其沮于讦;
当言而未发,则或者疑其局于懦。
日月逾迈,功效蔑然,循习如此,其视前日未求贤之时何异?
今若考其言而信其所学,用其而弃其所短,则能言者无面从,有怀者无腹诽矣。
陛下求言之心已形于御笔,而播告之旨复发于手诏。
勤勤恳恳,惟恐不逮,宜有以获其利矣。
然而外议致疑,莫能解释。
以为明言文武,似或止于衣冠;
而泛言小大,恐不及于韦布。
事关国脉,人以为难处矣,臣犹以为易也。
赦令之已行者,犹必曰该说恐有未尽;
诏旨之已误者,犹必曰前降更不施行。
况已谓小大之臣,则凡率土之滨者皆得以尽言矣。
引而伸之,特在于一命令之间耳。
孝宗皇帝即位六月丙子,而求言降诏已见于是月之甲申
至八月壬午,而进士上书者已补官矣。
九月癸丑,而布衣献言者已诏赴都堂矣。
今若明降指挥,发扬诏旨之意,精选近臣,考定可采之策,举而行之,不间于朴直,旌而赏之,首及于疏贱,在上者罔有逸言,而在下者民用丕变矣。
凡数者,举天下皆疑其难,而臣独以易言之。
臣非轻此数者而忽之也,惧陛下疑言者之过,而以为不可行也;
惧言者测陛下之意,而以为必不行也。
果其不戾于圣贤,不拂于典故,可以宽圣虑,可以系人心,若何其不于简易求之,而使上下之情捍格而至于此也?
然臣犹有献焉。
立天下之事者贵乎断,处天下之事者贵乎谦,虑天下之事者贵乎详,行天下之事者贵乎速。
肇十有二州,舜之功也,汝平水土,乃归之于禹。
薄伐猃狁,吉甫之功也,侯谁在矣,乃归之张仲
谓天下可以一人治也,不可以一人智力专也。
丘山积卑而为高,江河合水而为大。
君不自有而归之于其臣,臣不自有而归之于同列。
所谓谋及乃心者,必谋及于卿士;
谋及卿士者,必谋及于庶人。
然后人心悦服,怨讟不生。
今天下之事,虽出于独断,而众多之论,岂无偶合程度者?
若因某人之说而建某利,用某人之策而除某害,造命于上者不失于断,而推功于下者益示其谦,此则舜禹之用心也。
故曰立天下之事者贵乎断,而处天下之事者贵乎谦。
武王克商,未及下车,而封黄帝之后于蓟。
孔子为政,甫及七日,而肆少正卯于市。
谓盛德不可不速祀,而奸宄不可不速去也。
临渊而羡鱼者,不若结网之为便;
冠胄而枕辔者,不若弯弓之为健。
赏罚之所当行,命令之所当出,闻一善则若决江河,去一恶则迅如震电,使责望于上者无所愤怨,而玩狎于下者不至茍免,此则武王、孔子之用心也。
故曰处天下之事者贵乎详,而行天下之事者贵乎速。
今天下之大害者莫急于赃吏,群臣既已言之,而陛下既已闻之矣。
窃意陛下将以行其言也,而出令未暇也。
天下之大害者又莫急于苞苴,群臣亦已言之,而陛下亦已闻之矣。
窃意陛下亦将以行其言也,而出令未暇也。
议者不深察朝廷之意,即谓厌薄其说而不用,臣知其不然也。
陛下无意于求贤,则不求贤之诏矣;
无意于求言,则不求言之诏矣。
赃吏之不可使治民,苞苴之不可以立国,夫人而能言之,其在圣明岂不知此!
何忍迂缓隐忍以至今日哉?
行台谏之所已言,用转对之所通论,求赃吏之昭灼者而深治之,虽有功勿贷,察苞苴之肆行者而远斥之,虽亲贤勿释,立此之断,处此之谦,虑此之详,行此之决,则臣犹以为易也。
触类而长,举天下无不可为之事矣。
然则天下之事终于易而已耶?
禹曰:「后克艰厥后,臣克艰厥臣」。
孔子曰:「为君难,为臣不易」。
圣人之言有异于臣之说者,何也?
盖难于保治者君臣之心,而易于行事者君臣之政也。
有心于虑治,则于理为难;
有政以为治,则于事为易。
上天有靡常之命,祖宗立不拔之基,以朽索而驭马,以弱水而载舟,若何而谓之易?
从谏则能如流,改过则能不吝,赏善罚恶惟恐其不及,举直错枉惟恐其不速,若何而谓之难?
臣之所谓易者,特在于舍己以从人耳。
虑治之所以难,群臣既已言之;
为治之所以易,臣遂得以进其说。
虽二事也,其实一理也。
古者天子即位,三卿进策,始之以除患,则为福;
次之以先患虑患,谓之豫;
终之以祸与福邻,莫知其门。
豫哉豫哉,万民望之,以为祸者福之所倚,福者祸之所伏,言福而不言祸,非所以爱其君而忧其国也。
陛下勿谓天灾之未见而以为安也,勿谓外难之未作而以为治也。
天灾未见,楚庄王以为忧;
外难未作,晋范燮以为虑。
董仲舒所谓出灾害以谴告,出怪异以警惧者,推广此意也。
贾谊所谓即不幸有方二三千里之旱,卒然边境有急者,端本此说也。
臣壮时粗有志时事,今年六十有九,多病少安,去死无几。
心志既已不强,议论又复浅陋。
自量筋力无益斯世,感陛下求言之意,而群臣又已建责难之意,敢复求其所以易者以献。
望陛下行之而已,非敢反常说而背古道也。
惟陛下与大臣图之,臣不胜惓惓。
新序(案《新序》三十卷,见存。十卷不录,录其佚文。) 其六十一 西汉 · 刘向
 出处:全汉文 卷三十九
中行献子将伐郑,范文子曰:「不可,得志于郑,诸侯仇我,忧必滋长」。
郤至又曰:「得郑是兼国也,则王者固多忧乎(《御览》三百五)」。
轮对劄子绍熙初 宋 · 虞俦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一一、《尊白堂集》卷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五一
臣闻天道好还,数周必复。
为人君者,第修人事以应之而已。
臣尝观两汉而下,天下之势或离或合,何其多变也。
东汉离而为三国,又合而为晋,又离而为南北,又合而为隋唐,又离而五代十国,其间天道之消长,循环往复,互相乘除,而国势离合久近之数若合符契,是盖有不偶然者矣。
如其人事之得失,可喜可恨,皆可考而知也。
我国家太祖皇帝应天顺人,肇造区夏;
太宗皇帝遹追先烈,克集大勋;
混一之绩,盖将传之万世。
靖康阨会,事出非常。
建炎中兴,驻跸吴会,中原境土,未复于版图。
臣尝推之于天,验之于数,甲子已踰一周矣。
周则必复,况亏盈益谦,天道未有不还者。
岁临吴分,苻秦以亡,天道昭然,不可诬也。
然则天下之势,离而必合,规恢之期,不在兹乎?
然臣犹有私忧过计者。
盖怨寖久则易以忘,外无衅则易以忽。
爰自讲和日久,人情狃以为常。
徒见使命之交驰,聘问之狎至,遂谓事体当然。
殊不知雠耻未复,何可忘也。
徒见岁捐金币,以填溪壑,遂谓此为久安之策。
殊不知狼子野心,未可保也。
齐襄公复九世之雠,《春秋》善之,善其不以久而遂忘也。
晋范文子曰:「唯圣人能内外无患。
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
惧夫外无衅则必忽也。
今天下风俗委靡,士大夫苟且,百姓未安,仓库未实,将帅未选,军政未立,士卒未练,器械未精,凡中国所以自治之策,盖缺然矣。
若敌人忽至,不知其何以应之?
石虎死,子孙争国,朝野皆谓中原指期可复。
蔡谟独曰:「夫能顺天乘时,济群生于艰难者,非上圣与英雄不能为也」。
今日之事,殆非时贤所及。
盖人事久忽而不修,天时骤至而复失,此有志之士所以深惜于斯焉。
臣愿陛下激厉名节以振起风俗之委靡,总核名实以作新士大夫之苟且,择守令以安百姓,省浮费以实仓库,稽公论以选将帅,明赏罚以立军政,严教阅以练士卒,饬百工以精器械,勿以怨寖久而或忘,勿以外无衅而遂忽,务尽其在己者而俟其在天者。
《易》曰:「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
圣人内修政事,施设注措所以默契乎天下者久矣。
契乎天心,天所不能违也。
天时既至,然后奉辞以伐罪,固有非人力所能致者,是皆天之所为。
天之所为,天下其孰能禦之?
机不可失,时无再来。
惟陛下留神,宗社幸甚。
取进止。
晋纪总论 东晋 · 干宝
 出处:全晋文、文选卷四十九
史臣曰:昔高祖宣皇帝以雄才硕量,应运而仕,值魏太祖创基之初,筹画军国,嘉谋屡中,遂服舆轸,驱驰三世。
性深阻有如城府,而能宽绰以容纳,行任数以御物,而知人善采拔。
故贤愚咸怀,小大毕力,尔乃取邓艾于农隙,引州泰于行役,委以文武,各善其事。
故能西禽孟达,东举公孙渊,内夷曹爽,外袭王陵神略独断,征伐四克。
维御群后,大权在己。
屡拒诸葛亮节制之兵,而东去吴人辅车之势。
世宗承基,太祖继业,军旅屡动,边鄙无亏,于是百姓与能,大象始构矣。
玄丰乱内,钦诞寇外,潜谋虽密,而在几必兆。
淮浦再扰,而许洛不震,咸黜异图,用融前烈。
然后推毂钟邓,长驱庸蜀,三关电扫,刘禅入臣,天符人事,于是信矣。
始当非常之礼,终受备物之锡,名器崇于周公,权制严于伊尹
至于世祖,遂享皇极。
正位居体,重言慎法,仁以厚下,俭以足用;
和而不弛,宽而能断。
故民咏惟新。
四海悦劝矣。
聿修祖宗之志,思辑战国之苦,腹心不同,公卿异议,而独纳羊祜之策,以从善为众。
故至于咸宁之末,遂排群议而杖王杜之决,汎舟三峡,介马桂阳,役不二时,江湘来同。
夷吴蜀之垒垣,通二方之险塞,掩唐虞之旧域,班正朔于八荒。
太康之中,天下书同文,车同轨。
牛马被野,馀粮栖亩,行旅草舍,外闾不闭。
民相遇者如亲,其匮乏者,取资于道路,故于时有天下无穷人之谚。
虽太平未洽,亦足以明吏奉其法,民乐其生,百代之一时矣。
武皇既崩,山陵未乾,杨骏被诛,母后废黜,朝士旧臣夷灭者数十族。
寻以二公楚王之变,宗子无维城之助,而阏伯实沈之郤岁构;
师尹无具瞻之贵,而颠坠戮辱之祸日有。
至乃易天子以太上之号,而有免官之谣,民不见德,唯乱是闻,朝为伊周,夕为桀蹠,善恶陷于成败,毁誉胁于势利。
于是轻薄干纪之士,役奸智以投之,如夜虫之赴火。
内外混淆,庶官失才,名实反错,天网解纽。
国政迭移于乱人,禁兵外散于四方,方岳无钧石之镇,关门无结草之固。
李辰石冰,倾之于荆扬,刘渊王弥,挠之于青冀,二十馀年而河洛为墟。
戎羯称制,二帝失尊,山陵无所。
何哉?
树立失权,托付非才,四维不张,而苟且之政多也。
夫作法于治,其弊犹乱;
作法于乱,谁能救之?
故于时天下非暂弱也,军旅非无素也。
刘渊者,离石之将兵都尉
王弥者,青州之散吏也。
盖皆弓马之士,驱走之人,凡庸之才,非有吴先主诸葛孔明之能也。
新起之寇,乌合之众,非吴蜀之敌也。
脱耒为兵,裂裳为旗,非战国之器也。
自下逆上,非邻国之势也。
然而成败异效,扰天下如驱群羊,举二都如拾遗
将相侯王,连头受戮,乞为奴仆而犹不获。
后嫔妃主,虏辱于戎卒,岂不哀哉!
夫天下,大器也;
群生,重畜也。
爱恶相攻,利害相夺,其势常也;
若积水于防,燎火于原,未尝暂静也。
器大者不可以小道治,势动者不可以争竞扰,古先哲王,知其然也。
是以捍其大患而不有其功,禦其大灾而不尸其利。
百姓皆知上德之生己,而不谓浚己以生也。
是以感而应之,悦而归之,如晨风之郁北林,龙鱼之趣渊泽也。
顺乎天而享其运,应乎人而和其义,然后设礼文以治之,断刑罚以威之,谨好恶以示之,审祸福以喻之,求明察以官之,笃慈爱以固之,故众知向方,皆乐其生而哀其死,悦其教而安其俗,君子勤礼,小人尽力,廉耻笃于家闾,邪僻销于胸怀。
故其民有见危以授命,而不求生以害义,又况可奋臂大呼,聚之以干纪作乱之事乎?
基广则难倾,根深则难拔,理节则不乱,胶结则不迁。
是以昔之有天下者,所以长久也。
夫岂无僻主,赖道德典刑以维持之也。
延陵季子听乐以知诸侯存亡之数,短长之期者,盖民情风教,国家安危之本也。
昔周之兴也,后稷生于姜嫄,而天命昭显,文武之功,起于后稷
故其诗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
又曰:「立我蒸民,莫匪尔极」。
又曰:「实颖实,即有邰家室」。
至于公刘遭狄人之乱,去邰之豳,身服厥劳。
故其诗曰:「乃裹糇粮,于橐于囊」。
「陟则在巘,复降在原,以处其民」。
以至于太王为戎翟所逼,而不忍百姓之命,杖策而去之。
故其诗曰:「来朝走马,帅西水浒,至于岐下」。
周民从而思之,曰:「仁人不可失也」,故从之如归市。
居之一年成邑,二年成都,三年五倍其初。
每劳来而安集之。
故其诗曰:「乃慰乃止,乃左乃右,乃疆乃理,乃宣乃亩」。
以至于王季,能貊其德音。
故其诗曰:「克明克类,克长克君,载锡之光」。
至于文王,备修旧德,而惟新其命。
故其诗曰:「惟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
由此观之,周家世积忠厚,仁及草木,内睦九族,外尊事黄耇,养老乞言,以成其福禄者也。
而其妃后躬行四教,尊敬师傅,服浣濯之衣,脩烦辱之事,化天下以妇道。
故其诗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
是以汉滨之女,守絜白之志;
中林之士,有纯一之德。
故曰:「文武自天保以上治内,采薇以下治外,始于忧勤,终于逸乐」。
于是天下三分有二,犹以服事殷,诸侯不期而会者八百,犹曰天命未至。
以三圣之智,伐独夫之,犹正其名教曰「逆取顺守,保大定功安民和众」。
犹著大武之容曰「未尽善也」。
周公遭变,陈后稷先公风化之所由,致王业之艰难者,则皆农夫女工衣食之事也。
故自后稷之始基静民,十五王而文始平之,十六王而武始居之,十八王而康克安之,故其积基树本,经纬礼俗,节理人情,恤隐民事,如此之缠绵也。
爰及上代,虽文质异时,功业不同,及其安民立政者,其揆一也。
今晋之兴也,功烈于百王,事捷于三代,盖有为以为之矣。
宣景遭多难之时,务伐英雄,诛庶桀以便事,不及脩公刘太王之仁也。
受遗辅政,屡遇废置,故齐王不明,不获思庸于亳;
高贵冲人,不得复子明辟;
二祖逼禅代之期,不暇待参分八百之会也。
是其创基立本,异于先代者也。
又加之以朝寡纯德之士,乡乏不二之老。
风俗淫僻,耻尚失所,学者以庄老为宗,而黜六经,谈者以虚薄为辩,而贱名俭,行身者以放浊为通,而狭节信,进仕者以苟得为贵,而鄙居正,当官者以望空为高,而笑勤恪。
是以目三公以萧杌之称,标上议以虚谈之名,刘颂屡言治道,傅咸每纠邪正,皆谓之俗吏。
倚杖虚旷,依阿无心者,皆名重海内。
若夫文王日𣅳不暇食,仲山甫夙夜匪懈者,盖共嗤点以为灰尘,而相诟病矣。
由是毁誉乱于善恶之实,情慝奔于货欲之涂,选者为人择官,官者为身择利。
而秉钧当轴之士,身兼官以十数。
大极其尊,小录其要,机事之失,十恒八九。
而世族贵戚之子弟,陵迈超越,不拘资次,悠悠风尘,皆奔竞之士,列官千百,无让贤之举。
子真著崇让而莫之省,子雅制九班而不得用,长虞数直笔而不能纠。
其妇女庄栉织纴,皆取成于婢仆,未尝知女工丝枲之业,中馈酒食之事也。
先时而婚,任情而动,故皆不耻淫逸之过,不拘妒忌之恶。
有逆于舅姑,有反易刚柔,有杀戮妾媵,有黩乱上下,父兄弗之罪也,天下莫之非也。
又况责之闻四教于古,修贞顺于今,以辅佐君子者哉!
礼法刑政,于此大坏,如室斯构而去其凿契,如水斯积而决其堤防,如火斯畜而离其薪燎也。
国之将亡,本必先颠,其此之谓乎!
故观阮籍之行,而觉礼教崩弛之所由;
庾纯贾充之事,而见师尹之多僻。
考平吴之功,知将帅之不让;
郭钦之谋,而悟戎狄之有衅。
傅玄刘毅之言,而得百官之邪;
傅咸之奏,钱神之论,而睹宠赂之彰。
民风国势如此,虽以中庸之才,守文之主治之,辛有必见之于祭祀,季札必得之于声乐,范燮必为之请死,贾谊必为之痛哭。
又况我惠帝以荡荡之德临之哉!
贾后肆虐于六宫,韩午助乱于外内,其所由来者渐矣,岂特系一妇人之恶乎?
怀帝乱之后得位,羁于彊臣。
悯帝奔播之后,徒厕其虚名。
天下之政,既已去矣,非命世之雄,不能取之矣。
怀帝初载嘉禾南昌
望气者又云豫章天子气
及国家多难,宗室迭兴,以悯怀之正,淮南之壮,成都之功,长沙之权,皆卒于倾覆。
怀帝豫章王登天位,刘向之谶云,灭亡之后,少如水名者得之,起事者据秦川,西南乃得其朋。
悯帝,盖秦王之子也,得位于长安长安,固秦地也,而西以南阳王右丞相,东以琅邪王左丞相
上讳业,故改临漳
漳,水名也。
由此推之,亦有徵祥,而皇极不建,祸辱及身。
岂上帝临我而贰其心,将由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者乎?
淳耀之烈未渝,故大命重集于中宗元皇帝
对举似己者判(丙充使举似己者御史纠按丙称但成三物唯善能之) 后梁 · 李翥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四十二
父教子忠。为臣不易。
知人则哲。惟帝称难。
任官惟良。底禄以德。
莫不进方正之士。献贤能之书。
诗咏绣裳。礼设庭燎。
衣冠济济。鸣玉佩而来朝。
文雅锵锵。望金门而待诏
祁大夫之请老。内选其亲。
范文子之让能。岂遗其旧。
皆举不失职。义不在私。
晋国建其一官。鲁史成其(一作乎)三物。
士遇知己。惟其似之。
睹星使之来仪。长歌棫朴。
霜台之纠谬。反示(疑)狐裘。
宁假有辞。自然无咎。
庐山太一真人庙记 五代吴 · 徐知證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七十
道之为用也。
天得之以清。
地得之以宁。
万物得之以生。
侯王得之以为天下正。
岂唯鞭龙控鲤之游。
出日入月之赏。
飧霞饮露之妙。
长生久视之术而已哉。
故圣人知淳朴散而仁义立
智惠出而诈伪兴。
或托质尘寰。
或易名岩谷。
斡运元化。
鼓扇真风。
为俗梯航。
作世阴骘。
商山四老
秦莫得而絷维。
桂岭八公。
汉何由而屈折。
馀芳遗烈。
代不无之。
庐山董真君庙者。
晋永嘉元年真君种杏之坛。
上升之地是也。
真君讳奉。
字君异
闽中侯官县人
其仁也。
诱道明而活士燮
其义也。
纳屈女而俪胡君。
其功也。
医贫病而散谷帛。
其德也。
通元造而垂旱雨。
则夤亮行状。
敷畅名实。
备縡传记。
此故略焉。
天宝元年制下。
俾所管载加葺修。
以时斋醮。
及罹兵火。
唯馀镃基。
自是之后。
乡党取便。
迁建于石塘桥。
咸通九年
江东苗公绅自石塘桥移入山口。
且星纪联绵。
殿庑残毁。
狸踪狐径。
殆不堪其忧。
予抚江民之五稔也。
爰考图经。
杏坛旧址。
莲花峰
镇咏真洞。
虽没。
林泉可嘉。
噫。
历异代而兴良缘。
损有馀而奉不足。
得非徯予哉。
于是以故陇西郡李氏妆奁馀物。
俾复灵踪。
不日旧坛。
尽从新制。
大殿三间。
堂庑门屋共一十六间。
并塑像铜钟供养道具等。
升元三年夏六月闻奏。
敕改为太一真人殿。
莫不檐楹铄日。
金碧射人
鸳瓦𧥄𧥄而欲飞。
虹梁矫矫以疑动。
雨馀秋槛。
练拖九派以前驱。
云敛寒空。
黛拂五峰而后殿
猿鹤率舞。
林麓增辉。
足可以伸精恳于希夷。
拯香魂于冥寞。
克昭灵贶。
永奉殊休。
予以再任宣城之二载也。
是时升元六祀。
岁在壬寅秋七月有六日
应运匡国佐功臣宁国军节度宣州营田观察处置等使特进检校太尉中书令使持节宣州诸军事宣州刺史上柱国食邑一万户韩王知證记。
赵训武墓志铭绍定二年八月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五五、《漫塘集》卷三一
光皇帝嗣位之元年,若稽旧典,诏凡属籍之未命者皆得群试有司,第其能以闻。
于是礼部上太宗皇帝九世孙崇悉第一,时君弟󰡙以胄监举,到省亦奏名第一。
兄弟当天子龙飞之初,皆冠其科,当世荣之。
先是君所居丹阳练湖,潦水去来不时,素不植莲,是岁华叶纷敷,四望周匝,父老欢呼,以为惟邑人王公存为左丞、翟公汝文参大政之岁,与是岁为三。
盖大造神化不数如此,而君兄弟当之,夫岂苟然哉。
君字寿伯。
曾祖不争,故武翼郎
祖善泗,故赠中奉大夫
父汝永,故朝议大夫,赠宣奉大夫
君孝友根于天性,勤俭诚悫得之自然。
幼失母慈,事继如事适。
长当家务,爱诸弟如爱己。
衣不取华靡,食不贵精凿。
行先于言,故言之出也不浮于实;
虑先于事,故事之成也不愆于素。
方宣奉从官四方,君之诸弟尚幼,而家之生理未裕,外无宾客可当文墨之委,内无它子弟可任米盐之责,事之精粗细大,丛于一身。
君昼则恪恭子职,夜则服勤灯火,故宣奉闵其劳而咨其贤。
宣奉自守郴阳归,恬于家食,且值岁歉,惟君量入为出,故能以约为丰。
祠官得禄,弗以自封。
宣奉怪问之,曰:「而独无妇子之私乎」?
君曰:「禄固所以为养也」。
女长助嫁得田,隐而弗取,兄弟既析居乃见之,惊曰:「此吾先君手泽也,讵可违乎」?
君曰:「分固不可求多也」。
奉祠一再,法应亲民,终老不屑。
宣奉谢事得泽,兄弟义逊,以属季弟。
吏部谓君居长,法应更选,固辞不受。
利名人所竞,而君之事如此,其贤于人远矣。
娶刘氏,封孺人
子必法,擢某年进士第,今淮南计度转运司主管帐司
女长适诸葛鉴,再适贡士范燮
次适阳祖德,季适诸葛砥。
孙男良鏸。
初,帐计为仪真法曹,奉亲以行,将代而计使辟书下,帐计丐留。
君曰:「士为知己者用,汝留固宜,吾归守坟墓耳。
且吾乡所以留,虑汝之食焉而怠其事也,汝既悉吾意矣,吾留奚为?
惟是遇事贵察,而过则苛,驭下贵严,而过则暴,汝宜戒之。
惟公足以服人,惟廉足以律人,而行之者恕也,汝宜勉之。
吾言尽于此矣」。
遂行,帐计不慊于心。
旋捧檄以归,君怒之曰:「汝委身入仕,属当边遽未宁之时,可顾家乎」?
帐计惧不敢留。
曾未数日而疾作,戒家人以薄葬,且曰:「吾之生也既不以爵禄为荣,其死也不可以冠裳为累」。
言讫而逝,可谓能终其志也已,实绍定改元六月三日,享年六十有五,官终训武郎
葬用卒之明年八月壬子,地实永济乡彭泉村之天井冈。
帐计以余举进士与君兄弟为同年,故来速铭。
铭曰:
发休祥兮地灵,际嘉会兮千龄。
云山兮卧游(君中年即不良于行。),竟老兮祠庭。
家之理兮官治,本之丰兮末宁足计。
彭泉之原兮佳只,万家其旁兮孔迩。
隋高祖 初唐 · 朱敬则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七十一
孙资阴谋。
晋宣入辅。
郑译矫制。
隋文受遗。
自此而有魏人。
从斯以迁周鼎。
盖天厌乱德。
神诱其衷。
若妄指河冰。
遂成王业。
误击金鼓。
仍启霸国也。
况体貌奇特。
仪表绝人。
太祖之钦明。
异其风骨。
宪王之聪察。
惮以非常。
韦鼎一见以委诚。
赵公闻名而进女。
是以称刘季之灵怪者。
不谋同词。
说中兴之应谶者。
往往偶语。
属周多世故。
祸难荐臻。
始以后父之尊。
遂受托孤之寄。
骑虎不下。
掎角是因。
不利孺子
非唯管叔之言。
社稷输人。
宁止休公之对。
所以尉迟举魏。
从乱如云。
王谦据蜀。
其徒若市。
遂能驱驾豪杰。
委任忠良。
不下庙堂。
天下大定。
然后讴歌允集。
文物满庭。
卿云晓聚。
长星夜扫。
拱揖而朝偫后。
升坛而类上帝。
绍舜禹之遗躅。
汉魏大名
于是流旷荡之元风。
浸淳古之膏泽。
削秋荼之繁令。
革亡国之哀声。
加之以恪勤。
广之以质素。
太阳满昆虫之穴。
湛露垂行苇之苕。
教人七年。
亦可以即戎矣。
俄属陈朝丧德。
江海扬波。
自绝于天。
结怨于下。
乃以开皇八年十月
少昊之秋气。
动文昌之将星。
下蜀汉之舟。
翩翩龙跃。
集幽并之骑。
萧萧马鸣。
一苇而可以横大江
三令而可以陵汤火。
蒋山苦战。
子文之魂魄飞扬。
建业大崩。
叔宝之金汤不守。
既遭岸上之虎。
非复水中之龙。
斩伯噽以谢陈人。
陆机而慰吴士。
春波暂洗。
污俗咸新。
秋露一零。
弊化斯改。
乃下制曰。
今率土大同。
含生遂性。
内外职位。
遐迩黎人。
家家自脩。
人人克念。
使不轨不物。
荡然俱尽。
此乃忧勤之心。
见于动静。
故使六合之中。
观如晓日。
八纮之内。
若遇新晴。
况复尽力于人。
励精为政。
躬亲以率下。
因心以感物。
烟火万里。
风雨四时。
野有击壤之歌。
天无垂象之诫。
元□丹徼。
烟燧不惊。
玉槛金河
波澜久息。
天子登云台而访道。
实垂拱而无为。
公卿指日观以推诚。
愿升中而每竭。
可谓尽美矣。
未尽善也。
然天性既猜。
素无学术。
意不及远。
政惟目前。
是以牝鸡司晨。
谗人罔极。
剖符罕山河之固。
同盟多剪黜之悲。
恩不终于有功。
罚每深于无罪。
启阋墙之兆。
借实沈之兵。
杨素决其波。
张衡注其隙。
柳远草制。
房陵尚遥。
穆子授戈。
竖牛仍在。
祸非天降。
衅是人谋。
是以知隋运之不永矣。
君子曰。
昔陆孟知中兴之微。
宣帝始重儒术。
李通称汉家之命。
世祖专信谶文。
时好既行。
其流遂广。
子云符命。
尹敏伪言。
即其类也。
高祖少爱不经之谈。
遂好迂诞之说。
所以王劭顺旨。
袁充取容。
赏溢邱山。
恩深江海。
岂不弊乎。
又祥瑞者。
圣人之应也。
至若八百集于孟津
六王至于陔下。
周人岐山之北。
晋众江汉之南。
负乐就陈。
携手适宋。
牛马内向。
偫盗外奔。
宗社乂安。
黎民不散。
此瑞之上也。
若乃连珠共轸。
的砾清汉之涯。
合璧齐辉。
光芒黄道之上。
四时不爽。
百谷用成。
家有孝慈。
人怀礼义。
此善之应也。
至如白鹿朱雁。
璚露卿云。
鸠雀异毛。
草木殊状。
此并沐我皇泽。
煦我帝
圣人圆城之中。
天子生成之物。
岂足表太平之日。
显休明之辰。
而隋主好之。
意不能尽。
遂令巧伪相半。
何其薄哉。
石虎之有中原也。
膻胡臭羯。
牧马驱羊。
子女殁于淫昏。
文物尽于锋镝。
犹得厌六马。
驾四麟。
燃连理之材。
煮白雉之肉。
若天道不惑。
应降以灾。
由斯而谈。
断可知矣。
隋之眷眷。
复何为哉。
问曰。
晋克金陵
功多者属吏
隋平建业
德俊者尤□岂争名于朝。
事必须此。
将廉耻道尽。
莫畏书乎。
君子曰。
晓兵之家。
因敌变化。
故有功成请罪之义。
君命不受之谈。
今者王浚乘风。
贺若先战。
苟有大利。
何细瑕。
方知责兵士之污宫闱
军司之隐玉帛。
岂不狭乎。
始知范燮后入。
孟侧不前。
郤克有词。
冯异不语。
时无君子。
斯焉取斯。
岂与夫自伐无惭。
奋髯直出。
而相类乎。
又问曰。
王者初兴。
必有佐命。
莫不同声相应。
同气相求。
白云之郁应龙。
清风之集雕虎。
不以夷险易志。
不以远近隔心。
千载一时。
其来尚矣。
三代以前。
缅邈无际。
两汉之后。
声名可寻。
若乃庇俗匡时。
体国经野。
谋出心膂。
政待股肱。
但清济之入浊河。
波澜莫辨。
蚊虻之附骥尾
迟速罔知。
既因论讨之馀。
愿示悬衡之末。
君子曰。
神人无功。
达人无迹。
张子房元机孤映。
清识独流。
践若发机。
应同急箭。
优游澹泊。
神交太虚。
非诸人所及也。
至若陈平荀彧贾诩荀攸刘煜郭嘉田丰沮授崔浩张宾等。
可谓天下之菁英。
帷幄之至妙。
中权合变。
因败为功。
爰自秦汉。
讫于周隋。
相薰。
惟有此矣。
萧何镇静关中
寇恂之安辑河内
亮相蜀。
张昭辅吴。
茂宏之经理琅琊
景略之弼谐永固。
刘穆之众务必举。
遵彦百度惟贞。
苏绰共济艰难。
高颎同经草昧。
虽功有大小。
运或长短。
咸推股肱之材。
悉为忠烈之士。
若乃威以静国。
谋以动邻。
提鼓出师。
三军贾勇。
置兵境上。
千里无尘。
内外兼材。
孔明景略也。
崔浩云。
王猛苻坚管仲
刘裕是德宗之曹瞒
孙盛云。
孔明善辅小国。
子产之流也。
斯言中矣。
士燮1077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四八 创作地点:江苏省徐州市
料敌势强弱,而知师之胜负,此将帅之能也。
不求一时之功,爱君以德,而全其宗嗣,此社稷之臣也。
鄢陵之役,楚晨压晋师而陈。
诸将请从之。
范文子独不欲战,晋卒败楚,楚子伤目,子反殒命。
范文子疑若懦而无谋者矣。
然不及一年,三郤诛,厉公弑,胥童死,栾书、中行偃几不免于祸,晋国大乱。
鄢陵之功,实使之然也。
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功。
非常之功,圣人所甚惧也。
夜光之珠,明月之璧,无因而至前,匹夫犹或按剑,而况非常之功乎!
故圣人必自反曰:此天之所以厚于我乎,抑天之祸余也?
故虽有大功,而不忘戒惧。
中常之主,锐于立事,忽于天戒,日寻干戈而残民以逞,天欲全之,则必折其萌芽,挫其锋芒,使其知所悔。
天欲亡之,以美利诱之以得志,使之有功以骄士,玩于寇雠,而侮其民人,至于亡国杀身而不悟者,天绝之也。
呜呼,小民之家,一朝而获千金,非有大福,必有大咎。
何则?
彼之所获者,终日勤劳,不过数金耳。
所得者微,故所用者狭。
无故而得千金,岂不骄其志而丧其所守哉。
由是言之,有天下者,得之艰难,则失之不易。
得之既易,则失之亦然。
汉高皇帝之得天下,亲冒矢石与秦、楚争,转战五年,未尝得志。
既定天下,复有平城之围。
故终其身不事远略,民亦不劳。
继之文、景不言兵。
唐太宗晋阳之师,破窦建德,虏王世充,所过者下,易于破竹。
然天下始定,外攘四夷,伐高昌,破突厥,终其身师旅不解,几至于乱者,以其亲见取天下之易也。
故兵之胜负,不足以为国之强弱,而足以为治乱之兆。
盖有战胜而亡,有败而兴者矣。
会稽之栖,而勾践以霸;
黄池之会,而夫差以亡。
有以使之也夫。
昔虢公败戎于桑田,晋卜偃知其必亡,曰:「是天夺之鉴而益其疾也」。
晋果灭虢。
范文子所以不得不谏。
谏而不纳,而又有功,敢逃其死哉!
使其不死,则厉公逞志,必先图于范氏,赵盾之事可见矣。
赵盾虽免于死,而不免于恶名,则范文子之智,过于赵宣子也远矣(《苏文忠公全集》卷三。又见《历代名贤确论》卷一九,《唐宋名贤确论》卷二,《古今人物论》卷三,乾隆《新修曲沃县志》卷三八,乾隆《平阳府志》卷三六,乾隆《直隶绛州志》卷一四,乾隆《绛县志》卷三,乾隆《山西通志》卷二一一。)
本文开始,郎本卷一三有「鄢陵之役楚晨压晋师而阵诸将请从之范文子独不欲战晋卒败楚楚子伤目子反殒命苏子曰」三十八字。
案:「鄢陵」云云,已见文中。方志收此文,多题作《范文子论》。《斜川集》卷六亦收有此文,以南宋郎晔《经进东坡文集事略》已收此文,从版本角度看当为文。
羊祜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一、《栾城后集》卷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三、《历代名贤确论》卷五八、《唐宋名贤确论》卷六
善为国者,必度其君,可与共患难,可与同安乐,而后有为,故功成而无后忧。
晋厉公楚共王争郑,晋人知楚有可乘之隙,栾武子为政,欲出兵击之,曰:「不可以当吾世而失诸侯」。
范文子不欲,请释楚以为外,惧武子不能用。
文子非茍自安者也,厉公侈而多嬖宠,诸大夫富而陵上国。
有大功则君臣不相安,乱之所自生也。
既谋之不从,出而遇楚,犹欲避楚而归。
既胜反国,曰:「乱将作矣,吾不可以俟」。
使其祝宗祈死。
逾年,而厉公杀三郤,立胥童
栾书胥童,弑厉公
文子虽死,而免于大难,子孙与晋国相终始。
范蠡越王句践,反自会稽,抚人民,厉甲兵,七年而杀吴王夫差
归未及国,知越王之难与同安乐也,扁舟去之,卒免文种之戮。
若二子者,可谓有先见之明矣。
范文子至于自杀,范蠡至于逃亡而不顾,何则?
所全者大也。
晋武帝既受魏禅,中原富强,群臣用命。
吴孙皓以淫虐失众,有亡国之衅。
晋人习于长江之险,以为未可取也。
羊祜襄阳守,知其不能久,陈可取之计。
武帝纳之。
又进王浚、杜预,以成灭吴之功,后世皆称其贤。
吾尝论巧于策吴,而拙于谋晋。
何以言之?
武帝之为人,好善而不择人,茍安而无远虑,虽贤人满朝,而贾充、荀勖之流以为腹心,使吴尚在,相持而不敢肆,虽为贤君可也。
吴亡之后,荒于女色,蔽于庸子,疏贤臣,近小人,去武备,崇藩国,所以兆亡国之祸者,不可胜数。
此则灭吴之所从致也。
孟子曰:「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常亡。
故人常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
不虑此,而锐于灭吴,其不若范文子远矣。
或曰:「吴灭而晋乱,此天命,非人事也。
羊祜何罪焉」?
吾应之曰:「为国当论人事,使不为灭吴之计,孙皓穷凶而死,吴更立君,则长江未可越也。
吴既不亡,则晋之君臣厉精不懈,是吴不灭而晋不乱也。
不犹愈于吴灭而晋乱乎」?
祜之将死也,武帝欲使卧护诸将,曰:「灭吴不须臣自行,但吴平之后,当劳圣虑耳」。
此言,盖亦忧在平吴矣。
忧在平吴而勇于灭吴,其不若范文子远矣!
书晋语后 北宋 · 孔武仲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九一、《宗伯集》卷一六
国无强弱,善处之则无事矣。
以区区之郑,居晋楚之间,数十世而安。
秦并六国,南面称帝,二世而亡。
其所以处之者异也。
鄢陵之事,晋胜楚则强,避楚则弱。
然弱则安,强则危。
则是弱者,晋之福也。
范文子不欲战,以处弱为功也。
大夫不忍悻悻之忿,以决胜于楚,则是快一日之欲,以遗祸于晋也,此与饥者食堇何异?
今夫七尺之夫,不知礼义忠信之节,置之安逸之地则思乱。
然则平易无难者,君子所宜虑也。
汉武承文、景富庶之后,而匈奴、大宛之祸被于中国。
唐太宗之时,四夷宾服,而辱于高丽之师。
开元天宝之间,万里安枕,而禄山之祸发。
然后知内无乐岁,外多强敌,未必非社稷之福也。
中兴篇 晚清 · 高心夔
冲皇受贺朝明堂,国有元老平南疆。
钟山九隧迅雷捷,扫穴万马真龙骧。
五年荆襄画地势,一旦扬越通天光。
遂连长围举京观,转策飞将穷飘飏。
假息周星不更贷,长鲸短狐从灭亡。
景风协律开庆典,亚相金印题紫囊。
介弟虬服最辉映,次列圭璧铭钟㡛。
采薇采薇咏未已,汰遣部曲耕资湘。
别留艨艟置十镇,率然首尾江防峻。
侍郎威略湖海知,霆军转战兵无顿。
七闽督师匡复才,西征夙将宏农俊。
寻常蹑履牙帐閒,开府连圻对昌运。
肥淮壮士起中原,一旅平吴当刃。
文致太平武定乱,王民执虏同虎奋。
北塘要盟我所衔,八城白帽犹犯顺。
𣕕阢应归黄发翁,艰难念自先朝进。
文宗诒谋深且奇,默祷申甫当倾危。
翰林潘卿谏台赵,荐疏但入皆颔颐。
侍臣故有造膝请,首赞大计承畴咨。
口衔两江授楚帅,所为社稷他何知。
呜呼受遗左军杰,倏忽谋逆丞相斯。
君亲无将与众弃,不济则死忠成欺。
国家队恶方务尽,功轻罪重谁敢疑?
谬哉区区掷腰领,不睹告庙分封时。
况论成败虽人力,亦喜神明扶正直。
当时曲突岂与宾,此日登坛动高职。
垂疡将士勋业雄,尝胆君臣忧辱极。
范燮陈诫戎马前,葛亮抗表禽蛮役。
吾皇治统茂康宣,紫光剑佩新颜色。
台辅宜宏退让风,法官日养恭俭德。
凤鸣河清莫虚致,普天率土还耕强。
人生有命佐中兴,明哲兼垂后贤则。
收河中后请罢兵状 中唐 · 陆贽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七十二
昨日钦溆奉宣圣旨。示臣马燧浑瑊等奏平怀光收河东(一作河中事状)
兼令臣商量。须作何处置。
令钦溆奏来者。凶梗歼荡。
关畿廓清。实圣谋广运之功。
亦宗社无疆之祚。应须处置大略。
已附钦溆口陈。展转传言。
恐未尽意。谨复荐其固陋。
愿陛下少留察焉。臣闻祸或生福。
福亦生祸。丧者得之理。
得者丧之端。故晋胜鄢陵
范燮祈死。吴克劲越。
夫差启殃。是知福不可以久徼幸。
得不可以常觊觎。居福而虑祸。
则其福可保。见得而忘丧。
则其丧必臻。臣窃惧谄谀希旨之徒。
险躁生事之辈。幸凶丑覆亡之会。
揣英主削平之心。必将竞效甘言。
诱开利欲。谓王师所向莫敌。
谓馀孽指顾可平。请回蒲坂之戈。
复起淮沂之役。斯议一启。
必有乱阶。故微臣姑以生祸为忧。
而未敢以获福为贺也。何则。
建中之难。其事可徵。
始以蓄憾而隘于含容。或以亟胜而轻于战伐。
故文喜之讨。泾上之疮痛未平。
崇义之征。汉南之芟夷继甚。
阻命之帅。非不诛也。
伐叛之师。非不克也。
介马之断。非不坚也。
赫斯之怒。非不逞也。
然以人不见恤。惟戮是闻。
有辜无辜。不敢自保。
是以抱衅反侧者。惧鈇钺之次加。
畏祸危疑者。虑猜谮之旋及。
遂乃螽结以拒讨。狼顾以背恩。
弥两河而亘淮夷。荡三辅而盗京邑
銮辂为之再驾。行宫至于合围。
于时海内大摇。物情几去。
天命莫保于寸晷。王威不出于一城。
邦国之杌隉艰屯。绵绵联联。
若苞桑缀旒。幸而不殊者屡矣。
势之危窘。实足寒心。
非有曩时熊罴翕习之师。雷霆奋发之势。
武库剑戟之利。帑藏财赋之殷。
其所以施令率人。取威定乱。
比于建中之始。岂不至微至杀哉。
然而陛下怀悔过之深诚。降非常之大号。
黩武穷兵之长乱。知急征重敛之剿财。
知残人肆欲之取危。知违众率心之稔慝。
知烝庶困极之兴怨。知上下郁堙之失情。
德音涣然。与之更始。
所在宣扬之际。闻者莫不涕流。
虽或凶犷匪人。亦必为之歔欷。
诚之动物。乃至于斯。
怀枭鸱以好音。消祲沴为和气。
由是奸回易虑。黎献归心。
假王叛援之夫。削伪号以请罪
观衅首鼠之将。壹纯诚以效勤。
流亡冻馁者。希保于室家。
屯戍战争者。冀全其性命。
德泽将竭而重霈。君臣已绝而更交。
天下之情。翕然一变。
曩讨之而愈叛。今释之而毕来。
曩以百万之师而力殚。今以咫尺之诏而化洽。
是则圣王之敷理道。服暴人。
任德而不任兵明矣。偫帅之悖臣礼。
拒天诛。图活而不图亡又明矣。
尚恐陛下以臣言之略而未喻也。请复循其本而申备之。
往以河朔青齐。同恶相扇。
拥戎据土。易代不庭。
陛下耻王化之未同。忿奸慝之靡格。
于是发六军神策河阳河东泽潞朔方之骑士。以徂征于北。
永平汴宋幽陇江淮闽岭之将卒。以奋伐于南。
罄国家廪帑以赡军。悉公私厩牧以张武
算敛周于万类。征徭被于八荒。
劳已甚矣。威亦盛矣。
既而旷日绵岁。老师费财。
两河之寇患。有加无瘳。
而邦本已始覆矣。洎泾卒倡乱。
泚戎构灾。豺狼整居于禁闱。
䝟㺄择肉于驰道。河朔问罪之众。
布路而归。宋郊仗顺之师。
守垒不暇。于斯之乱。
海内沸腾。傥有问鼎之雄图。
滔天之巨猾。幸灾乘间。
何所不为。既而悦纳之俦。
咸自敛缩。内无非望之议。
外无轶境之侵。及闻天泽涤瑕。
制书复爵。曾不蒂芥。
望风款降。争驰表章。
唯恐居后。迹其素志。
于此可知。是皆假兵救死之流。
恋土偷安之辈。怀生畏死。
蠢动之大情。虑危求安。
品物之常性。有天下而子百姓者。
以天下之欲为欲。以百姓之心为心。
固当遂其所怀。去其所畏。
给其所求。使家家自宁。
人人自遂。家苟宁矣。
国亦固焉。人苟遂矣。
君亦泰焉。是则好生以及物者。
乃自生之方。施安以及物者。
乃自安之术。挤彼于死地。
而求此之久生也。从古及今。
未之有焉。措彼于危地。
而求此之久安也。从古及今。
亦未之有焉。是以昔之圣王知生者人之所乐。
而已亦乐之。故与人同其生。
则上下之乐兼得矣。圣王知安者人之所利。
而已亦利之。故与人共其安。
则公私之利两全矣。其有反易常理。
昏迷不恭。则当外察其倔强之由。
内省于抚驭之失。修近以来远。
检身而率人。故书曰。
惟干戈省厥躬。又曰。
舞干羽于两阶。七旬有苗格。
孔子曰。远人不服。
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
则安之。此其證也。
如或昧于怀柔。务在攻取。
不惩教化之未至。不疵诚感之未孚。
惟峻威是临。惟忿心是肆。
视人如禽兽。而曝之原野。
轻人如草芥。而剿之铦锋。
叛者不宾。则命致讨。
讨者不克。则将议刑。
是使负衅者惧必死之诛。奉辞者虑无功之责。
编氓以困于杼柚而思变。士卒以惮于死丧而念归。
万情相攻。乱岂有定。
一夫不率。阖境罹殃。
一境不宁。普天致扰。
兵连祸结。变起百端。
孔子曰。远人不服而不能来也。
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而谋动于戈于邦内。
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矣。
此盖必然之常理。至当之格言。
足以为明鉴元龟。贯百王而不易者也。
事乃反覆。得无惧乎。
夫理有必然。则殊途归于同辙。
言有至当。则异代应如合符。
顷以东北孽徒。职贡废阙。
陛下忿其违命。大举甲兵。
至令逆泚诱奸。乘衅而动。
所备之寇。犹远介于河山。
不虞之戎。已窃发于都辇。
萧墙之戒。不其信欤。
前典垂训既如彼。近事明验又如此。
所以德音叙哀痛之情。悔征伐之事。
引众慝以咎已。布明信以示人。
既往之失毕惩。莫大之辜咸宥。
约之以省赋。誓之以息兵。
由是亿兆污人。四三叛帅。
感陛下自新之旨。悦陛下盛德之言。
革面易辞。具修臣礼。
其于深言密议。固亦未尽坦然。
必当聚党而谋。倾耳而听。
观陛下所行之事。考陛下所誓之言。
若言与事符。则迁善之心渐固。
傥事与言背。则虑祸之态复兴。
京邑厎宁。乘舆旋返。
属怀光继乱。天讨又行。
息兵之言。我则未复。
山东偫帅。所以未敢生辞者。
盖为河中之地。密近王城。
迫于朝夕之虞。不得不剪除之尔。
今若改辕移旆。复指淮西
淮西元凶。必将诳胁其同恶之徒。
间说于新附之帅。谓之曰。
奉天息兵之旨。乃因窘急而言。
朝廷稍安。必复诛伐。
是以朱泚灭而怀光戮。怀光戮而希烈征。
希烈傥平。祸将次及。
则彼之蓄素疑而怀宿负者。能不为之动心哉。
心既动。则盈其丧身覆族之忧。
忧既盈。则虑以唇亡齿寒之病。
夫病同者虽胡越而相悯。忧同者不邀结而自亲。
河朔青齐。固当响应。
建中之祸。势必重兴。
以国家再造之初。当偫孽息肩之后。
迭来鸣吠。或肆奔冲。
讨之则我力未遑。纵之乃寇患斯甚。
臣愚窃以为祸非细。未审陛下何方以待之。
若有其方。侮之可也。
如其未有。愿陛下勿轻易焉。
凡将图终。必在慎始。
祸机一发。难可复追。
臣请粗陈当今维驭之所宜。唯圣主省择万一。
夫君之大柄。在惠与威。
二者兼行。废一不可。
惠而罔威则不畏。威而罔惠则不怀。
苟知夫惠之可怀。而废其取威之具。
则所敷之惠。适足以示弱也。
其何怀之有焉。苟知夫威之可畏。
而遗其施惠之德。则所作之威。
适足以召敌也。其何畏之有焉。
故善为国者。宣惠以养威。
蓄威以尊惠。威而能养则不挫。
惠而见尊则有恩。是以惠与威交相畜也。
威与惠互相行也。人主之欲柔远人而服强暴。
不明斯术之要。莫之得焉。
今皇运中兴。天祸将悔。
以逆之偷居上国。以怀光之窃保中畿。
岁未再周。相次枭殄。
实众慝惊心之日。偫生改观之时。
威则已行。惠犹未洽。
诚宜上副天眷。下收物情。
布恤人之惠以济威。乘灭贼之威以行惠。
宥河中染污之党。悉无所问。
赦淮右僭逆之罪。咸与维新。
蠲贷疲氓。休罢战士。
符往岁息兵之令以彰信。丕大君含垢之德以布仁。
俾万姓皆曰。大哉王言。
又曰。一哉王心。
如是则威不用而畏如神明。惠不费而怀如父母。
凡在危疑惧讨者。必将曰。
淮右僭逆之罪且赦矣。吾属何患焉。
凡在胁从同恶者。必将曰。
河中染污之党且宥矣。吾属何疚焉。
凡在倦苦思安者。必将曰。
吾君有战胜之师。抑而不骋。
信乎其罢征矣。凡在凋残望理者。
必将曰。吾君有嫉乱之愤。
忍而不摅。信乎其恤隐矣。
天下之心若此。而祸乱不息。
理道不行者无之。臣所未敢保其必从。
唯希烈一人而已。揆其私心。
非不愿从也。想其潜虑。
非不追悔也。但以猖狂失计。
已窃大名。虽陛下全宥之恩。
然不能不自腼于天地之间耳。纵未顺命。
斯为独夫。内则无辞以起兵。
外则无类以求助。其计不过厚抚部曲。
偷容岁时。心虽陆梁。
势必不敢。陛下但敕诸镇。
各守封疆。彼既气夺算穷。
是乃狴牢之虏。不有人祸。
则当鬼诛。朝廷务崇德以待之。
臣固知其必不逃于所揣矣。古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者。
斯之谓欤。今若不顾机宜。
复兴戎役。渎威而蔑惠。
舍易而即难。是弃明信而务忿心。
假敌辞而资寇援。穷者不暇恤。
劳者不得居。国之安危。
或未可保。此乃成败理乱之所系。
愿陛下难之慎之。区区上干。
忧恤在此。傥蒙过纳狂瞽。
不疑所行。谨当草具招谕之辞。
陈备禦之画。伏俟宣许。
方敢以闻。谨奏。
浑瑊侍中 中唐 · 陆贽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六十一
论道经邦。兴戎定乱。
执是二柄。毗予一人。
得诸全才。康济大难。
懋官胙土。备举彝章。
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灵州大都督府长史充灵盐银夏等节度管内观察处置度支营田押蕃部落等使仍充朔方邠宁振武等道奉天永平军行营节度副元帅柱国楼烦郡浑瑊。神降才杰。
天资忠厚。叶于兴运。
为国辅臣。往以盗起上京
驾言出狩。偫凶怙乱。
再犯郊畿。时乃奋扬武威
董制师律。深居筹画。
奸慝寝谋。当敌指挥
士旅增气。危城克固。
我伐用张。重以贼臣蔑恩。
养寇资乱。再罹艰阻。
播越巴梁。时乃并辔载驰。
执羁从迈。有见危致命之节。
有忧国灭私之诚。凛然贞规
介若金石。纵横有夷难之略。
感激陈复国之谋。分总偏师
径出重险。秉大节以誓偫帅。
布宽令以宥胁从。师次近郊。
摧凶靡抗。军临近甸。
下邑如归。推成功以不居。
期尽敌以自效。率其全众。
扬旆前追。雄威疾驰。
元恶授首。柔德怀服。
馀党归心。埽辟氛昏。
安复园寝。懋乃嘉绩。
其维格天。范燮之让能。
耿弇之殄寇。总是二美。
其有焉。足以铭勋旂常。
垂美竹帛。宜首台阶之列。
仍畴井邑之赋。祇膺时命。
无替厥庸。可侍中
仍赐实封八百户。馀如故。
三月朔日御殿定边将军惠副将军富德等率成功诸将士朝谒诗以纪事乾隆庚辰 清 · 弘历
七言律诗 押佳韵 出处:御制诗三集卷四
黄麾簇仗正衙排,奏凯来朝乐孔皆。
脱剑释冰摇玉佩,卷班按队叩金阶。
幸逢耆定干戈戢,况值熙和风日佳。
范士燮言予敢忘,惴矜保泰是长怀。
唐故宣武军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管内支度营田汴宋亳颍等州观察处置等使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陇西郡开国公太傅董公神道碑铭 中唐 · 权德舆
四言诗 出处:全唐文卷四百九十九
汉兴五代孝武思理。胶西相陈天人之际。王道之端。昌言大对。统纪条贯。纯嘏积厚。远而寖明。帝唐九叶。顺考古道。陇西公将相之重。卫之崇。启心宣力。作率庆事。陟格宗工。能积其烈。公讳晋。字混成河东虞乡人。廉忠温厚。絜矩通理秉义以立。故不为利疚。知动之微。故每与吉会。初肃宗受端命以合兵车。思欲去元元于汤火。致王度于金玉。以文告威让远猷密布(一作命)之为重也。故公解巾披荆。校文视草。凡三徙官。被以采章。代宗御天下。乃清吏职。以为文宪弥纶。陪贰事任。百辟交修。则理道洽。故公再入御史府。三为尚书郎。历秘书监长府奉常武候之亚。今上建皇都以纂鸿业。思代天工。俾宁方内。故公出入屯夷。昭明有融。中居大僚。以至柄用。贞元五年春三月。拜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居五年。除礼部尚书。用耆硕俊德。转迁兵部。分正宏化。以本官毕命为东都留守东都汝州都防禦使。安危注意。以左揆持相印。充宣武军节度汴宋亳颍等州观察处置等使十五年二月丁丑。薨于位。享年七十六。罢朝三日。追命太傅。有司易其名曰恭惠。职丧法赙。皆峻彝等。所以视其践履而加优之也。初公以祠部郎为出疆从事。北方之强。骄蹇沓贪。伐功怙力。徵我厚币。使臣指顾。公摄其词。词达气直。虏皆震伏。殚威命于专对。辉光华于外区。仁者之勇。沛然馀力。其为太府。未浃日而理。乃珥貂蝉。实兼宪丞。含章以承顾问。秉直以司纪律。修起故事。京师肃然。其为华州。徵赴行在。以祭酒亚相。使于北河。其往也。蓟门不出。关东多垒。习俗故态。且相附离。公则破其从约。使循轨道。其还也。蒲坂既阻。王宫未清。婪婪二逆。恣睢相合。公则折其凶谋。因以郁没。凭轼有劳。扈跸而旋。益用尊礼。大其职业。司徼循也。五校严备。持重而不苛。处纲辖也。六职遵修。举直而不紊。典礼乐也。百神咸秩。荐信而不黩。其为相也。上戴元圣。下熙百工。柔惠小物。协宁大政。推明常古之制。章叙理平之业。粹和而不耀。敬让而不居。言陈于前。不可悉数。拜章八上。然后得请。其抚封也。尤为难理。先是在宥推恩。参授兵柄。至有恃凶器以邀好爵者。气燄不还。风波相沿。是邦再乱。人用恫恐。上以为陈留天下之郊也。非素重臣不可以率先赋政。公既受命。与一二从事记室。儒服而前。不待里言。不恃捍卫。宽信夷易。闇然风行。长城大蔡。蕴在灵府。悍将伏罪。齐人乐业。四邻诸侯。折中于公。居四年政成。力疾累求入觐。因条陈利病。请制于未然。上难其继。以致没代。噫夫。一邦之人。得公而理。失公而乱。劫介夫。杀大吏。犹原燎川溃于不可遏向。公之嘉猷密疏。如前知焉。其明智欤。董氏在春秋时。书法不隐。在战国时。赞明命闻于诸侯。自胶西而下。淳耀滋大。在魏有司徒昭。在蜀有尚书令允。扶义纳忠。以斡机衡。其族旧矣。公曾祖仁琬。皇州博士。祖大礼。赠右散骑常侍。考伯良开州新浦主簿。赠尚书左仆射。三代有令德而无贵仕。蕃祉所钟。发为追崇。宜哉。有子四人。秘书省著作郎全道秘书郎大理评事全素太常寺太祝澥等。其承学也专。其就列也敬。斩然而孤。累然以哀。日于先远。象数协吉。以某年十月丁酉。奉理命家法。薄葬公于河南县万安山之原。以前夫人南阳张氏继夫京兆韦氏祔焉。从周礼也。惟公自筮仕至捐馆。四十五年。无伐善。无违德。历官三十六。皆以理效闻。自建中以还。居中分阃。再调鼎实。一人而已。范文子所谓厚德者能享多福。惟公有之。全道等犹惧懿铄之不永于后。与陵谷之有迁也。以德舆奉行公之命书者三。宜金石刻。故迹其诔谥而为之铭。其词曰。
后王财成,隽乂昭明。
以建皇极,甫申居内。
方邵理外,周邦是式。
于惟陇西,求福不回。
文武宣力,调和公餗。
整训长毂,柔惠且直。
胶西章章,道可佐王。
屈相下国,绵代储庆。
至公而盛,位实配德。
孑孑干旟,昔往浚都。
俗既纾息,翻翻素旗。
今旋洛师,人用悽恻。
惟是壤树,资于四布。
万安之侧,德辉在兹。
永代有词,于以篆刻。
治原(中)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三○、《诚斋集》卷八七
臣闻天下之不治非起于莫之举,常起于举而莫之随。
举而莫之随,则上之人自举而自废。
一政之出,一令之行,十人听而一人不听,宜未害政令之流行也,而政令之不行,未始不自一人不听始。
夫何故?
十人听而一人不听,则十人者必观夫一人者。
观之者,试之也。
试渊以绠,试刃以坚,而试十以一。
一者不听而上不问,则十者之听亦将反而为不听。
古之圣人必有以杜天下之观,以弭天下之试,以齐夫天下之听。
夫天下且相与观而莫之见,试而莫之测,则天下之听安得而不齐?
天下之听齐,则吾欲前而前,欲却而却,欲左而左,欲右而右,惟吾之为,无不随者。
当此之时,天子患不举尔,举而大有为焉,夫谁我禦?
今天子非无神圣英武之资,非无开中兴起太平之志,然五年之间殊未有以大慰天下之望,求强而得弱,求治而不得治,此其病安在哉?
公卿大臣后国而先家,先身而后君,莫肯横身以当天下之大难,󲦤绅士大夫甲可乙否,各求其说之胜,而上之人不知所定,三军之士、天下之民玩习于偷惰,虽作之而不起,令之而不从。
是故天子有其资而无其扶,有其志而无其应,一举而天下不随,则自罢而已矣。
此岂非中天下之观,堕天下之试而未有以致天下之齐故欤?
然则何以致天下之齐?
将有以齐天下,必有以耸天下,将有以耸天下,必有以变天下,小变则小耸,大变则大耸,小耸则小齐,大耸则大齐。
方岁之新,乾坤之晏温,动植之宁止,岂不可乐哉,而一坐笑谈未竟之间,或失色于迅雷之骤惊,慢者肃,伏者兴,勾者达,天地造化之政令发于顷刻而遍于四海,莫敢或玩而违之者,变而耸,耸而齐也。
玩而不变,尧、舜、禹、汤、文、武不能以为治。
汤继夏则变夏,夏之政,禹之遗也;
武继商则变商,商之政,汤之遗也。
后之言治者必曰不复三代则不可,而汤也不复禹而变禹,武也不复汤而变汤,是二圣人者岂舍彼之成从我之矜者耶?
变之者,复之也。
汤变夏之政而汤之治复乎禹,武变商之政而武之治复乎汤,非复而何?
期于治不期于政,要其是不恤其异,故汤武一变而天下耸然而更新。
陛下盖继光尧者也,继光尧而变光尧可乎?
非变光尧也,自变其变也。
且光尧曷尝不变?
异时治极而弊亦极,绍兴之初一变而纯用元祐之政以作天下之偷,故风采凛然,至今使人兴起。
其后权臣柄朝,恭己既久,一旦赫然黜奸党,收威令,以还朝廷之尊,故破强敌,授圣子,出于一日之独断,而天下不知其所自来。
陛下即位五年而未大治,则光尧之所以变之之方,独得而缓也哉!
变必有要,要必有先,今之变其孰为要?
孰为先?
闻之曰,法不必行,不如无法;
人不任责,不如无人。
今天下之大患不在于法之不备,而在于法之太详;
不在于贤人君子之不众,而在于人才之太多。
何者?
法备而不必行,人多而不任责故也。
然则今日之事,欲一举而变之,盍亦刊其法之繁以必天下之从,一其人之责以闭天下之遁,而后天下可为也。
昔者唐虞象刑而夏后肉辟三千,汉高祖约法三章,而武帝增至三百五十九。
夫以法之繁简而较其功,之治宜过乎虞,而高祖之治宜不及乎武帝,而乃不然,则法果在于备乎?
晋范文子有功而归,则曰:「郤克之教也,臣何力之有」?
庾亮败于张曜,而殷融言于陶侃曰:「将军为此,非所裁」。
周公曰:「惟王有成绩」。
梁武侯景之祸,盖生于朱异也。
不职其咎而使武帝归之时运。
夫古之君子归功于主将,而后之君子归过于主将
古之君子归功于其君,而后之君子不任其过而使其君自任其过。
人之不肯任其责也如此。
今也兼历代之宪,承列圣之制,法不可谓不备。
法备而不治,则非不备之罪也,备而不必行之罪也。
科举、任子之所取,军功之所奏,动以千计,才不可谓不多。
才多而不治则非不多之罪也,多而不任责之罪也。
臣何以知法备而不必行法之说?
曰:茗之私鬻者其罪流,民之不饮酒不茹荤而习妖教者其罪死。
夫罪至于流与死不为不重矣,而鬻私茗、不肉食者不止也,何也?
有重法无重刑,有重刑无重罪也。
非无重罪也,不胜其重也,非不胜其重也,不胜其众也。
众则难于重,重则难于必。
且夫以铢两之茗易锥刀之利,则执而流之,至于小民以贪不能自存,则绝肉味以求一粝之饱,则又执而杀之,以情而言,君子亦有所必不忍者矣。
必不忍之心生,则必不行之法见,民见其法而不见其心,则曰上之法皆然也。
法者,驱天下之具也。
其具废则其驱弛有急而求其从,其谁从之?
臣何以知人多而不任责?
人之情固有所欣,有所惮。
清显而享礼腴,此其欣也;
应纷扰而当危难,此其惮也。
天子者执天下之所欣以招天下,岂以茍悦天下之私哉!
捐之以欣,盖将属之以所惮,而今之士大夫自许以勇于所惮,以邀其所欣,既得其所欣,则避其所惮。
无事之时,服章焜煌,步武虚徐,天子出而临之,虽虞之野无遗贤,周之济济多士未足喻也。
寺监者曰吾曷不台省也,郎曹者曰吾曷不侍从也,侍从者曰吾曷不宰执也,宰执者曰吾曷不二十四考中书也?
阶嬖倖以进名曰捷径,挟谄曲以进名曰称旨,植党以进则名曰客,聚歛以进则名曰才,朝攘夕争,患失而忧不得,一何勇也!
至朝廷卒然有一意外之事,天子呼某人而问之,则曰:「臣何足以知之」?
又呼某人而委之,则曰:「臣何足以奉明诏」?
贪者求免事而不求免官,畏者求免官以远避其事,又何怪也!
惟其勇于彼,是以怯于此,而朝廷不悟也。
且岂有身为上宰而天子使之将兵以禦敌,则以亲病辞者?
天下有缓急,而宰相尚不可使,则它人安得而使之?
使之则曰:「彼实为宰相,予焉能战」?
臣愚欲深诏有司,删法令之细而不急者、大而不可行者、重复而可以弄者,如太祖皇帝时法度,简而要,明而信,设者必用,存者必行,不与天下为戏,庶几天下之可驱。
天下虽无事也,不测而择一事大而且难者询之众,而遣一所厚之大吏为之,避而不为则诛,如唐太宗之斩卢祖尚,为而败事则诛,如舜之殛鲧,则天下之怯可以一变而为勇。
夫天下之人可驱,而天下之怯皆勇,则国可强而敌可取。
开中兴,起太平,臣心了然见其易易尔。
閒吟乾隆乙巳 清 · 弘历
七言律诗 押尤韵 出处:御制诗五集卷十七
閒吟聊以消长夏,月露风云非所谋。
旰食宵衣敢懈体,慎终如始验从头。
外宁虽幸内无患(左传范文子云唯圣人能内外无患自非圣人外宁必有内忧其言深切事情是以戊寅西师诗结句有但思文子言解嘲守弗悖之句兹自伊犁平定至今垂三十年仰蒙始宵天佑中外晏安实深欣庆惟有慎终如旰求宁尔),南歉难称北有收(今岁直𨽻及山西陕甘均得透雨兹热河一带尤极沾渥惟河南山东及淮徐等处二麦歉收间成旱灾虽北省有收究难纾南望之殷也)
待以十年方致政,今艰后乐祇先忧。
春秋咏史乐府 其一百二十二 三卿(柔兆敦牂) 清 · 舒位
 出处:瓶水斋诗别集卷一
鄢陵战后谁先死,我思古人范文子
却笑抽戈讲武堂,三卿一日成三鬼。
族大宠多鲜善终,况有恩怨难相容。
可怜白首同归日,地下如何见伯宗
新正重华宫茶宴廷臣及内廷翰林用洪范九五福之二曰富联句复成二律 其二 乾隆壬子 清 · 弘历
七言律诗 押灰韵 出处:御制诗五集卷六十九
去年各省无灾歉,正虑满其招损来。
(尔)喀不虞侵藏地,索伦用是发军台戊申岁廓尔喀侵扰后藏边界彼时巴忠等意在将就完事任藏中噶布伦等私自讲和啖之以利未胃慑以兵威以致昨岁廓尔喀复萌故智竟至抢掠扎什伦布财物披猖已极此番不得不大加惩创已据鄂辉等调集屯练降番及违木蒙古兵六七千名陆续到彼可以痛加诛戮复命福康安海兰察等百巴图鲁侍卫索伦兵一千名以期春月雪化进𠞰大张挞伐而扬图武)
方当昼夜盼捷骑,那有心情咏茗杯。
文子良言常在忆(去岁各直省年谷顺成并无灾歉方以满损为戒不意复有廓尔喀滋扰一事每忆范文子外宁内忧之言盈虚之理恒以自警),顺时行庆愧为陪。